遥远的“驿路香风”--纪念桂阳白阜岭抗日战斗胜利八十年

（作者 欧阳文林）遥远的“驿路香风”--纪念桂阳白阜岭抗日战斗胜利八十年桂阳古十二景之一“驿路香风”，所指就是“香风铺”当地景色。“香风铺”，这个地方，这个地名，还是在二十多年前从桂阳去常宁办差路过时开始接触。其时，乘车匆匆而过，并无特别的印象，只是觉得“香风”之名由来不一般。再后来，时不时看看书报史书，才了解这个小地方，竟然曾经搅动过历史，曾经赫赫有名。香风铺，湖南省桂阳县莲塘镇一个古老的小村，位于桂阳北境，与衡阳常宁市交界，紧邻腊园口（昭忠口）和常宁市庙前镇弥勒铺。这几个村庄都不大，许广高速和省道穿村而过，为白阜岭、泗州山所夹中间谷地通道要塞。旧时，香风铺为桂阳州界内北上衡州陆上通道的终点驿铺。泗洲山，海拔1428米，系桂阳境内最高的山。

白阜岭，与泗州山相对，桂阳四大名山之一，海拔1003米，其山势独特，山巅云雾变幻“如旗猎猎”。白阜岭东西绵延20多公里，有五虎关、九龙关雄踞，自古有“桂北屏障”之名，香风铺、腊园口两村与五虎关、九龙关两关构成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”之军事防御要地，历来是防御“峒乱”、控管衡桂孔道的重要前哨。三国赵子龙率军攻取桂阳郡、吴三桂起兵反叛清朝都曾依险关扎营结寨驻军，桂阳瑶民义军曾几番据险抵抗朝廷镇压，1945年抗日军民在此打得日本鬼子丢盔弃甲、狼狈而逃。白埠岭下、泗州山前，古往今来，风云演绎。秦灭六国、略南越，“书同文车同轨”，中原文明渐次开化南蛮之地。经贸往来，文化交流，村落聚集，墟镇开市。至宋一朝，“香风铺”即史载有名。《元丰九域志》载：“桂阳监平阳县有香风镇”，时桂阳监辖平阳、临武、嘉禾三县，仅有香风一镇。自汉唐时代，沿都城南下番禺（今广州）路程最近的陆路驿道、邮道，在湖南境内必经衡州、桂阳州，从衡州进入桂阳州的第一个驿站“香风铺”，就是现今桂阳县莲塘镇香风村。旧时邮道并不发达，但在桂阳州境内设有十八铺。出桂阳州城往南设樟塘、带下、长汾等铺，至临武，越南岭，下连州；往北设乌桐、东岗、暗村、斗下、大富、赶壕、香风，至常宁、衡阳。“香风”之名，传说云云。有说古村周边山花烂漫，香气袭人；有说古驿道旁遍植樟桂，香风氤氲。其实，传说固然美好，却都不抵源于此地村民以泗洲山香茅草为主料制作的“桂阳乳香”，一度成为贡品，香飘皇都。“香风”之名，自是正说。泗洲山盛产香茅，古称包茅，亦称柠檬草，有柠檬香。据传，楚“包茅之贡”以献周王，此香草即采自泗洲山。《桂阳直隶州志》记载：“宋时，桂阳乳香，史称茶盐之外，香利博博；故孝宗时，郴桂寇起，以科买乳香为言。今州地不闻香利”。南宋初期，桂阳乳香便成为朝廷贡品，税利颇丰，名盛一时。香茅草香茅草，又称柠檬茅、姜巴茅、香巴茅，多年密生香味草本，中国华南、西南、福建、台湾地区有生长。《广东中药》载：“祛风消肿。主治头晕头风，风疾，鹤膝症，止心痛。”桂阳乳香，系勤劳智慧的香风铺土郎中，经过多年采制药品实践，以泗州山香茅草、松香、野香藿、野蜂蜜为原料，配其他多味草药，通过洗晾、磨粉、揉团、发酵、蒸熏、晒制等几十道工艺制成，成品有粉剂、软膏、粉团等，各有用途。此等精制乳香，具有活血止痛，行气，消肿生肌，主要用于外科跌打损伤，淤血阻滞。聪慧的当地人还把乳香制作成香囊，挂在村姑孩童身上，可增香，可辟邪，可防病。乳香入药，较早记载见《肘后备急方》（284-364年），唐《本草拾遗》载“乳香”之名，可以“疗耳聋，中风口噤，妇人血气，能发酒，理风冷，止大肠泄澼，疗诸疮令内消”。可见，桂阳乳香有良好的药用价值，深受人们喜爱。松香不巧，巡视桂阳监的朝廷官员，途径香风镇买了香囊回京送家人、亲戚，还把香囊当做礼物送给宫内贵妃、宫女，把香囊带到了皇帝身边。孝宗（1163-1174年）左拥右抱，闻香龙颜大喜，下旨桂阳乳香定为朝贡。桂阳乳香一时名闻京城，如“洛阳纸贵”。如是，桂阳监香风镇特产乳香摆满驿道两侧商铺，香氛浸润，客商荟萃，车马不息，十里闻香即成桂阳一景。“驿路香风”，不虚此名也。两宋对盐、茶、酒、乳香等商品实行专卖，“从京支乳香赴京东等路委转运司均分于部下州军出卖，其钱候及数目即部押上京，充榷货务年额。”“所谓乳香者，户部常以分数下诸路鬻之”。桂阳乳香作为奢侈品和药材，利润丰厚，本可以为当地增加收入，改善百姓生活，然官府通过低价收购、高价出售等方式压榨百姓，催逼贡品、苛捐杂税日趋月紧，甚而逼迫州监辖地摊派售买，上缴税利，民众苦不堪言。香风铺一隅之地，瑶、汉杂居，村民不过几百户，乳香产量逐年增加，而泗州山香茅草、松乳资源日渐枯竭，哪堪官府层层压榨。乾道元年（1165年）初，湘南遭受连年旱灾，地瘠贫薄，民不聊生。朝廷不仅不加赈济，反而以科买乳香为名，加紧勒索百姓。官逼民反，桂阳吏黄谷和弓手李金“数以此事受笞，不堪命”，而“啸聚峒民作乱”，连破郴、桂两城，众至数万。朝廷急调大军进讨，义军抵抗失利，退至莽山何家峒。八月七日，李金、黄谷被部下出卖，捆绑送官杀害。但自此以后，“湖湘骚动，兵不得息”（《宋史》卷四九三《西南溪峒诸蛮上》）。前后数年，湘南各地瑶、汉农民为反抗朝廷“派买乳香”、“和籴”等压榨剥削，纷纷起事造反，朝廷不得不下令：“湖南路见有乳香并输行在榷货务，免科降。”淳熙十五年（1188年），终因“诸路分卖乳香扰民”，朝廷停止了“乳香”进贡和“桂阳乳香”利税。自此，桂阳乳香便退出了历史舞台，其配方流入民间，今已失传。历史久远矣，香风铺犹存。勤劳的香风铺百姓，曾经凭借自己的聪慧生产桂阳乳香名冠京都，商贸往来，民资颇丰，“驿路香风”享誉朝野，此“一荣俱荣”；却也由于朝廷贪婪，乳香税贡，横征暴敛，引发灾民暴动起义，攻城略地，生灵涂炭，此“一损俱损”。所谓“兴，百姓苦；亡，百姓苦。”更感敬佩的是，英勇的莲塘镇香风铺、腊园口百姓，高举抗日大旗，捍卫民族大义，面对残暴无道、穷凶恶极的日本侵略军，无惧牺牲，军民同心，杀敌卫国。1944年8月，小股日军骚扰进犯，被常宁、桂阳自卫抗日队打退。1945年1月19日，日军不甘失败，日酋松山羊马率一个联队1500多人再攻五虎关、九龙关和腊园口、香风铺，意图进占桂阳、临武、蓝山，逼迫湖南省府投降（省府时已移驻蓝山县）。国军第37军140师师长毛定松坐镇指挥，将指挥所前移白阜岭。其下419团扼守腊园口，418团扼守五虎关、九龙关，420团备防莲塘、泗洲。莲塘腊园口、香风铺一带百姓，凡18-45岁的健壮男丁均编为队兵，纷纷组成抗日自卫团、自卫队，协助挖战壕、送粮弹、救伤员、守隘口。国军在当地百姓的大力支持下，利用险要地势，从19日下午到20日下午，击退日军冲锋10余次。我方白阜岭阵地岿然不动，日军望关哀叹。联队指挥官松山羊马身负重伤，在撤退途中死亡。先人栽树，后人乘凉；前人牺牲，后人享福。我方军民热血抗日也付出了惨痛代价，牺牲了30多英烈。香风铺、腊园口百姓无畏牺牲，英勇善战，在巍峨的白阜岭雄关前浓墨重笔书写了抗敌保家的光荣历史！秋登白阜岭，阳光普照，却也凉风习习，令人心旷神怡。白阜岭和泗州山东西分列，犹如两位战将巍然屹立，守护着祥和平安。南北眺望，关口内外金风送爽，黄闪闪的稻谷阵阵香飘，一片丰收景象。山腰草丛深处，芬芳扑鼻的野菊花丛下隐隐可见当年抗敌战壕，弯弯曲曲，如弦谱低奏着那段血与火的岁月。此时此刻，白阜岭不再是一座山，更是一道威武不屈、战斗不止的民族精神丰碑。“驿路香风”，已然遥远？“驿路香风”，永远辉煌！2025年9月初，值伟大的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之际，于桂阳县九龙关口有感。